空中悬着一轮清月,落在一株巍峨耸立的菩提树上,倒映着丛丛深幽的叠影。
大风越过,携着夜间独有的湿润水泽刮来,叠影交错间传出莎莎摩擦声响,落叶纷纷扬扬,冷幽的光华落在他的发际忽现忽闪,他陷入了一场梦境,一场错乱复杂的梦境。
女子用充满渴望和期待的眼神盯着眼前的男子,眼中闪烁着光芒说道:“隐哥哥,我的及笄礼后,你便向爹爹提亲吧,好不好?”
“小......姐......”男子迟疑地开口,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。
“谢隐,都说了不准叫我小姐!”
女子眉头紧蹙,有些不悦地嗔怪道。
谢隐默默地看着她,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后,无奈地叹息一声:“秋...秋儿。”
听到这个称呼,女子微微翘起唇角,轻快道:“隐哥哥一定要记得这个约定,好不好?
谢隐郑重地从怀中拿出一枚发簪,轻轻地将它别在女子的发髻上,温声道:“这支发簪是我阿娘留给我的,现在我把它送给你,秋儿。”
梦境开始变得混乱不堪,各种场景相互交织。
他依然清晰地记得那天她说话时的神情,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:“隐哥哥,你知道爹爹要给我选夫婿么?
你说...会不会是徐公子?”
谢隐听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,嘴唇微颤:“秋儿......徐公子说了,他会三书六礼、八抬大轿的迎我进门。”
谢隐捏紧手中那份请柬,沉声道:“恭喜小姐遇良人。”
女子似乎才发现谢隐有些异常:“隐哥哥,你怎么了?
早先不是说过么?
不准叫我小姐。”
“小姐说笑了,谢隐身份低微,不敢以下犯上。”
梦境并未持续多久,脑中恍惚着是她浅笑微红的脸,忽而又变成了她流泪的模样,眼中一闪而过,是难以忽略的痛楚,他想要看得更清楚,灵台一阵凉意,他抬手摸了摸眉心,眉心湿润一片,天淅淅沥沥下起了雨。
就在半月前,徐公子果然来了,带着三书六礼亲自上门求亲,婚期订在六月初六。
谢隐觉得有些好笑,是六月初六,六月初六啊。
那阵仗在街头巷尾口口相传了数月,人人都道那付家小姐付忆秋是个福气好的。
“你们听说了么?
那付家小姐跟徐家公子订了亲。”
几位妇人扎堆说起那日徐家公子带着聘礼婚书亲自上门求亲的事情。
一人接道:“怎会不知,那阵仗就差锣鼓喧天的吆喝一声了。”
“奈何人家命生的好,竟被徐家公子看上了。”
妇人言语间的酸气首冒,只差没出口她家姑娘为何没有这么好的命。
“徐家是有郡王封号在身的,付家只是经商发的家,这门不当户不对啊!”
“谁说不是呢,可徐家公子就看上了付家小姐。”
“听闻徐家为了这桩婚事就差把小郡王赶出家门了。”
那妇人说完便幸灾乐祸的大笑出声。
“我倒是听闻徐家对这个付小姐甚是满意,丝毫不嫌弃她家中是经商发的家。”
那位妇人怀中放着菜篮,手中不停的掐着菜,面容因说起这徐付两家甚是激动。
“付家小姐琴、棋、书、画样样精通,又知书达礼,徐老又只有徐公子那一根独苗,便也应了这门亲事。”
“不然哪里会有那么大的排场。”
那眼里心里的羡慕可谓不言而喻。
“行了,你们先聊着,我就先回了。”
那妇人把打整好的菜归置了一下,拍了拍手提着菜篮便起了身。
“张家嫂子再坐会儿呗?”
“不了,我还得赶回家烧饭,孩子他爹做工要回了。”
几位妇人这才恍然发觉时辰有些晚了,匆匆结束了这场闲言碎语赶回家中。
很快六月初六便到了,这付府处处张罗着,人声鼎沸,大堂处处都是入目的红菱,张灯结彩。
谢隐缓缓地走到后院,静静地站在一扇门前,门内传出一阵温润的笑声。
他迟疑了一会儿,最终还是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门。
“隐哥哥?”
随着一声轻柔的呼唤,门缓缓打开,一个身着红衣的美丽身影出现在眼前。
只见她黛眉轻染,朱唇微点,两颊被胭脂淡淡地红晕渲染,眉间贴上一朵精致的红色花钿,使得整个人愈发娇媚动人,就连院子里盛开的水仙花在此刻都黯然失色。
谢隐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女子,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。
他知道,这一身华丽的嫁衣并非为他而穿。
沉默片刻后,谢隐语气平静地说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