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赤道热吻北极

景戈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不知道走了多久,终于她看见了被茂密雨林掩藏住的岩洞。岩洞的入口狭窄,不到两米宽,一米高,周围长满灌木,有水声滴答。他们在岩洞里行径,水流的声音越来越清晰,岩洞里的空间也越来越狭窄。一直往里走,宋郁发现水流声是一个小瀑布发出来的,而他们的位置在瀑布的里面。瀑布倾泻而下,仿佛被一道白色的帘幕隔绝出了内外两个世界。她看见流水打在光滑的石头上,激起水花,周围空气里有细细密密的小水珠,阳光洒下来,氤氲出一条漂亮的小彩虹。

主角:宋郁裴祉   更新:2022-09-10 14:26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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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宋郁裴祉的其他类型小说《赤道热吻北极》,由网络作家“景戈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不知道走了多久,终于她看见了被茂密雨林掩藏住的岩洞。岩洞的入口狭窄,不到两米宽,一米高,周围长满灌木,有水声滴答。他们在岩洞里行径,水流的声音越来越清晰,岩洞里的空间也越来越狭窄。一直往里走,宋郁发现水流声是一个小瀑布发出来的,而他们的位置在瀑布的里面。瀑布倾泻而下,仿佛被一道白色的帘幕隔绝出了内外两个世界。她看见流水打在光滑的石头上,激起水花,周围空气里有细细密密的小水珠,阳光洒下来,氤氲出一条漂亮的小彩虹。

《赤道热吻北极》精彩片段

越往雨林深处,树木就越加茂密,阳光被层层叠叠互相竞争的植物挡了个彻底,露水的湿气越加浓重。

这是宋郁第一次往雨林的腹地行进,一连走了两个小时,已经累得不行。

她盯着前面不远的男人,腰背挺得笔直,脚步稳健,一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。

宋郁恍惚有种她要穿越亚马逊雨林的架势,但其实不过是越过了雨林最外围的一层皮肤。

不知道走了多久,终于她看见了被茂密雨林掩藏住的岩洞。

岩洞的入口狭窄,不到两米宽,一米高,周围长满灌木,有水声滴答。

他们在岩洞里行径,水流的声音越来越清晰,岩洞里的空间也越来越狭窄。

一直往里走,宋郁发现水流声是一个小瀑布发出来的,而他们的位置在瀑布的里面。

瀑布倾泻而下,仿佛被一道白色的帘幕隔绝出了内外两个世界。

她看见流水打在光滑的石头上,激起水花,周围空气里有细细密密的小水珠,阳光洒下来,氤氲出一条漂亮的小彩虹。

宋郁没想到岩洞里还能有这样漂亮的景色,停住了脚步,两条腿各踩在一块石头上,半探出身体去拍照。

她眯着眼睛,全神贯注在镜头里,不知不觉越往越前。

突然,脚下踩的石头因为承力不均匀,抖了两下,宋郁一个激灵,受惯性就要往前栽。

好在裴祉反应迅速,一把扯住她的衣服,把人给拽回了岩壁。

宋郁整个人撞进他怀里,吓得脸色发白,半天才缓过神来。

感受到后背压着男人的手臂,肌肉紧致结实,拉她的时候力道很足。

她有一瞬间的僵硬,觉得后背发烫,耳根也泛起淡淡的红。

“继续走吧,这里受水流影响,结构不太稳定,出去以后我带你到瀑布外面再拍照。”男人的声音低沉缓缓,给人很安心的感觉。

她吸了吸鼻子,闻到空气里散发出一股很淡的雪松味道,清冽雅致,不知道从哪里来的。

宋郁跟在他的后面走,亦步亦趋,心脏一直保持着高频率的跳动,久久没有平复。

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,水流声渐渐消失,里面的光线也越来越暗。

宋郁出门时,除了脖子上挂着的相机,其他什么也没带,这会儿才想起应该带个手电筒出来的。

就在她走神的时候,裴祉停下来,从腰间的鹿皮袋子里翻出一小盏煤油灯,花纹复古,应该也是以前传教士留给部落的东西。

煤油灯发出暖黄色的光亮,让黑暗的空间里染上一层温馨的氛围。

宋郁在灯光的照耀下,看向四周,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岩壁壁画的位置。

七八平米大小的洞穴里,岩壁上满是奇异的形状和图案,大多颜色已经暗淡斑驳,但依稀可以辨认,一直延伸到很高处的位置。

仿佛古老的印第安文明,在沉默地诉说。

宋郁看见岩壁下的男人,他抬高手里的灯,仰望着祖先留下来的痕迹。

男人的眼眸漆黑沉沉,有微光闪烁,脸上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专注与热忱。

仿佛他跋山涉水,就是为了追逐那个阴影里的世界,那个早就逝去的世界。

时间在这一隅岩洞里静止。

宋郁怔怔地凝着他,忍不住拿起相机,偷偷拍了一张照。

裴祉从鹿皮袋子里取出棕色牛皮的笔记本和银色钢笔,站在壁画开始的地方,一点一点地描摹。

墨迹在微黄的纸张上浸透,金属的笔头画出流畅的线条。

壁画的内容很多,画满了整面岩壁。

他极有耐心,从上至下,从左至右,每一个图案都不遗漏。

笔记本翻了一页又一页。

仿佛一个虔诚的继承者,小心谨慎地记录着祖先遗留的沉默过去。

宋郁凝视他的背影,突然觉得这个背影有些孤独。

当他的族人决定奔赴另一个文明时,只有他在过去里孤寂地探索,探索祖先的只言片语。

宋郁以前也不是没有在其他的地方看过壁画。那些被装在真空玻璃里,隔着金属的栅栏,小心翼翼保存的壁画,与眼前这个置身原始岩洞的壁画,简直天差地别。

眼前的壁画,更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,在用微弱的低喃,小声地诉说,诉说过去的故事。

而听者只有他们两个人。

宋郁一向是没什么耐心的人,原本来看壁画,也就是为了看看能不能找一些创作灵感和拍摄素材,就像她以往去看其他壁画一样的目的。

然而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晦暗空间里,她却仿佛整个人沉静了下来。

她找了块干净的岩石坐下,就那么看着男人不厌其烦地描摹。

地底的凉意浸透上来,她却觉得无比的踏实。

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,岩缝透下来的光,角度转了大半个圈。



裴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丝毫没有察觉到外界的变化,只安静地低头描摹壁画,小拇指蹭上了一层墨迹。

宋郁并不介意被他忽略,自己在岩洞里瞎晃悠,越往外走,她才发现有淅淅沥沥的雨声,由小到大,最后是倾盆。

在岩洞里感觉不到,但靠近瀑布的位置,水势明显比来时更大,已经没办法往回走了。

宋郁重新往岩洞里去,并不因为大雨封掉去路而担心,好像潜意识里觉得男人能解决一切突发的情况。

一滴雨水从上方落了下来,滴在她的脸颊上,微凉。

在雨林里一切好像完全慢了下来,与自然融成一体。

连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心态上的变化,要是换在以前在城市里,下雨只会带来烦躁,担心什么事情会被影响,耽误了时间。

宋郁回去的时候,裴祉已经画到最后。

“外面下雨了,回去的路被淹了。”她说,声音温温懒懒,在空旷的岩洞里,显得格外清晰。

裴祉的眼眸低垂,握住钢笔的手稍加用力,在纸上点下一个句号,淡淡“嗯”了一声。

他反应很平静,慢条斯理地将笔记本和钢笔放回鹿皮袋子里,终于从工作中脱离开。

等他抬起眼看向宋郁,发现她的嘴唇冷得有些发白。

裴祉才想起来让她等了很久。

在他工作的时候,她一直安安静静,没有打扰。

他双唇轻抿,提起煤油灯,“走吧。“

看似狭小的岩洞,里面却是四通八达,不只来时的一个出口。

宋郁跟着他从另一条路离开,很快听见了噼啪的雨声。

“在这里等雨停吧。”裴祉找到的休息地点,不远处就是新的出口,被一些灌木丛围绕,能看到大片的日光。

岩洞外面的灌木丛被风吹得七零八落,有鹦鹉和其他不知名的鸟儿落在洞口,甩了甩身上沉重湿漉漉的羽毛,跟他们一起在躲雨。

洞穴里面是开阔的平地,甚至有棕榈树叶铺成的一块垫子,叶子已经干枯,像是很久之前有人到过这里留下的。

宋郁走了许久的路,虽然嘴上没说,但早就疲惫不堪,又累又冷,直接坐在草垫子上休息。

裴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堆干燥的树枝,熟练地点燃火。

雨声像是协奏曲一般,伴随木柴燃烧发出的细碎声响,火焰升起温暖的金黄色,逐渐驱散走了寒意。

宋郁恹恹地靠在石壁上,脚底靠近火堆。

在暴雨肆虐森林时,岩洞给予的遮蔽给人一种奇妙的安逸感。

裴祉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,手伸在火上烘烤。

宋郁盯住他的手掌,十指修长,骨节分明,右手中指一侧有明显的茧,像是常年拿笔造成的。

她观察过土著部落里的其他人,就连塔克瓦尔也没有这样的茧,他们手上的茧更多是在左手指关节和右手食指上,因为常年拿箭的缘故。

被困在岩洞里,没别的事情可做,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。

宋郁不是那种会找话题的人,显然对方也是。

两个人就那么一直保持沉默。

火堆渐熄。

裴祉重新站起来离开,回来时抱了一堆的柴,还有一小壶陶罐装的雨水。

陶罐上画着部落里常见到的红色条纹。

他往陶罐里加入一把粗颗粒的绿色粉末,然后放在火上加热。

等到陶罐里的水煮沸,裴祉用两根细木枝夹住陶罐,将它从火上拿下来。

空气里散发出一股熏烤冬青叶的味道。

“喝吗?”他问。

宋郁掀起有些困倦的眸子,看向陶罐里的液体,颜色是很深的绿色,漂浮有油状的物质。

“这是什么?”

“马黛茶。”

马黛茶是南美洲特有的一种茶叶。

宋郁将防风衣的袖子往外扯了扯,隔着一层衣服布料捧住陶罐。

热气蒸腾,熏湿了她的眼睛。

离近了闻,马黛茶有很明显的苦味,类似苦丁茶,又像是咖啡的味道。

裴祉从鹿皮袋子里翻出一个铝制的小方盒,打开递给她,里面是摆放整齐的小小黄色方糖。

宋郁没想到他的鹿皮袋子里,原来装了那么多东西。

她捏了一颗方糖丢进陶罐里。

方糖逐渐融化,中和掉了马黛茶的苦味。

宋郁将陶罐贴到嘴边,呼出两口气,将热茶吹凉一些,小心地喝了一口。

微微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,冬青叶发酵之后变得格外香醇。

马黛茶有提神精神的作用,宋郁觉得没有刚才那么困了,外面的雨依然在下,但她整个人都暖和过来。

等宋郁喝完陶罐里的马黛茶,裴祉重新接了一罐新水,给自己也泡了一杯。

宋郁注意到他的茶里没放糖块,就那么直接喝了。

雨依然很大,没有要停的架势,他们在里面显得有些无所事事。

裴祉重新拿出他的笔记本,来回翻看,偶尔用笔记录。

倒是宋郁百无聊赖,忍不住搭话,“你在写什么。”

裴祉写字的动作微顿,半晌,才答道:“壁画的含义。”

“你看得懂?”

裴祉抿着唇,视线在纸上没有移开,似乎是在思考什么,隔了半天才记得回她一句,“一部分。”

宋郁余光瞥见摊开的笔记本,用的是她看不懂的文字符号,但也不像是当地土著的语言。

她在部落里,没有见过这样的文字,很多印第安部落,都只存在语言,而没有可以用于记载传承的文字。

宋郁总觉得这个印第安男人身上,有着许多她不理解的地方。

不光拒绝踏足现代文明,就连与他本身的文明也显得格格不入。

不知道是出于职业本能还是什么,宋郁忍不住想要去探究他身上更深处的地方。

“这幅画是什么意思?是人在玉米树下睡觉?”她的指尖点在纸上。

裴祉眼眸轻抬,看见女人干净的食指,指甲透着淡淡粉色,像是贝壳。

原本集中的注意力散了大半。

白纸上氤氲出一团墨迹。

他回过神来,将写废掉的纸撕下,揉成团,丢进了的火堆里。

“这幅壁画的意思是,人死于地下,从他的身体里长出高大的玉米杆。”

男人的声音低低缓缓,“寓意玉米和土地被印第安人视为生命。”

在湿润的水汽里,染上了一层微不可闻的阴郁。

宋郁怔怔地对上他的眸子,漆黑深邃,宛若无垠的夜色。

她的呼吸没来由一滞。

不知为何,她想起了那个被人们刻意忽略的历史。

过去的印第安人,这片土地原本的主人,遭受了屠戮和驱赶,被迫躲进森林。

而在几个世纪以后,他们又要离开森林,抛弃自己的文明,加入现代世界的行列。

宋郁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,之前男人的冷漠与戒备是为什么。

现代文明像是野草一样,拥有顽强的生命力,可以轻易侵占一个脆弱的他者文化。

雨停以后,他们赶在天黑之前回到营地。

从雨林返程的路上,裴祉采了许多植物和草药,鹿皮袋子里鼓鼓囊囊。

此时他正蹲在老巫医旁边,老巫医侧过头,动作迟缓地挑拣一株株草药。

巫医是一个年迈的老者,佝偻着背,牙齿几乎掉光,脸上的褶皱一层一层,手持棕榈树干制成的权杖,上面挂着鳄鱼牙齿串成的链子。

一个背影瘦弱,一个背影宽阔。

在薄薄的雾霭里,显得格外安静与孤寂。

宋郁怔怔地看着,突然感到有些迷茫,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对的。

是坚守过去,还是追求变化。

宋郁准备离开时,塔克瓦尔邀请她明天再来,和他的族人多讲讲现代文明。

“可能以后都没时间了。”宋郁抿了抿唇,双手抱着胸前的相机,来回拨弄镜头的盖子。

也许她能做的,只有不参与到任何一方,退到界限之外。

加上明天剧组放假结束,一切重新步入正轨,她作为导演,确实没有那么多自由的时间可以到处走动。

女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,裴祉递给巫医草药的动作微顿,眼眸低垂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老巫医眯着浑浊的眼睛,淡淡看了他一眼。



剧组放假的人都陆陆续续回来。

宋郁带着团队加班加点地赶进度,照这样下去,晚不了几天就能把电影拍完。

然而人算不如天算,以往十一月才会来的雨季却提前一个月来了。

雨季里,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下雨,好不容易等雨停了,剧组就算想开工,原本取景的地方已经被水淹没,成了一片沼泽。

远在国内的制片人坐不住,每天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问天气,催进度。

眼看着剧组空烧钱,资方吃不消,干脆叫停了拍摄,决定等到雨季结束再开工。

不过大家其实心里都清楚,这部戏八成是要中途流产了。

演职员的合同都签到的是十一月底,后续早就有其他的剧组安排,不可能再等这边重新开拍。

最后几天,剧组里的气氛有些凝重,两个月的辛苦白干,谁心里都不好受。

宋郁用自己的钱给每个人都发了数额不小的红包,其他的也做不了什么,毕竟她也算是被制片人和资方请来打工的。

好不容易等到难得的天晴,大家抓紧时间收拾设备,准备撤离。

宋郁靠在行军椅上,整个人陷了进去,椅子的布料总是潮湿的,这段时间就没有干过。

空气里是粘稠的水气,惹人憋闷。

她抱着相机,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机身上,节奏里透着一股的焦躁。

场务站在无线通信设备边,远远地喊她,“宋导——电话——”

“不接。”宋郁语气不善,颇为不耐烦,想也是制片的电话。

她觉得自己没说让他滚,态度已经算是好的了。

场务缩了缩脖子,战战兢兢地说:“不、不是制片。”

“......”闻言,宋郁皱着眉,放下架着的两条腿,走了过去。

电话刚刚接起。

对面就传来了一道有些拿腔拿调的男声,“喂,宋导儿。”儿字音轻快又刻意,带了明显揶揄的意思。

宋郁一听,脑仁子就抽抽的疼,这还不如是制片呢。

“没事挂了。”她的声音冷淡,没心情和徐周旭扯闲天。

徐周旭赶紧打断,“哎哎哎,别挂别挂,怎么着,我听说你这部戏要黄了?”

宋郁淡淡“嗯”了一声,没什么太大的反应。

这几年影视行业不好做,拍到中途黄了的剧组一抓一大把,多他们一个不多。

徐周旭假模假式叹了口气,啧啧道:“你要不是和家里闹那么僵,哪用得着去拍这种没谱的戏啊。”

宋郁面无表情,一声不吭。

“怎么样啊,要不要我帮忙?”

“得了。”宋郁想也不想的拒绝,“你能帮我啥,你爸给你信用卡解冻了?”

徐周旭是宋郁从小玩在一起狐朋狗友。

要他说自己败家第二,没人敢称第一。

徐周旭嘿嘿笑道:“这不是还能众筹吗,大家都出点零花钱,你戏不就拍下去了。”

“你给我留点脸吧。”宋郁跟着这帮纨绔玩归玩,真不至于为了个戏到这份儿上。

她一向是有工作就接了,烂片拍就拍了,不像有的导演,心里负担重,非得拍出什么艺术的东西才算实现追求。

这时,场务走了过来,“宋导,这把枪怎么处理?”

他手里握着把枪,犯了难,枪肯定是带不回去的。

宋郁的目光落在枪上。

她从场务处接过枪,指腹在枪柄上细细的摩挲,触感微凉粗糙。

电话那头的声音变远,“那你赶紧回来吧,你不在,我打牌就没赢过周琰。”

宋郁有些心不在焉,“再说吧,挂了。”

那头徐周旭还想再说什么,宋郁没听,径直挂了电话。

她抬头望向河岸对面。

白云舒散,形状很像是一棵高大粗壮的玉米杆,当地村落在云的下方。

-

宋郁背着枪,沿着河岸向上走,去了部落。

女人们坐在空地的毯子上,只是没有了往常的闲适懒散,每个人都显得有些坐立不安,不停地交谈着什么。

梅耶抱着没穿衣服的小孩子,孩子在哭,她也在哭。

哈瓦娜脸色僵硬,被她哭声吵烦了,抢过孩子抱在怀里哄,大声地对着梅耶训斥,似乎是命令她别哭了。

“......”宋郁不晓得部落里发生了什么,有些尴尬无措,知道自己来的可能不是时候。

哈瓦娜哄着孩子,余光瞥见了进来的宋郁,问她来干嘛。

当然这是宋郁猜的意思,她用英语尝试沟通,“我们要走了,剩下一些粮食,想问你们要不要。”

哈瓦娜也不知道听懂还是没听懂,说了一大串的话,语气急切。

宋郁环视了四周,村落里一个男人也不在,没有能帮她翻译的人。

按理这会儿已经快黄昏,正是平时部落里做饭的时候,打猎的男人们应该早就回来了。

她抿了抿唇,刚想着要不算了。

背后传来一道涩哑的女声,“巴姆,不见了,都去找了。”

用几个几个的英文单词,拼凑出了一句勉强能懂的话。

宋郁转过身,看见了说话的女人。

女人的长相很年轻,看上去比梅耶还要小一些,十八九岁,皮肤的颜色稍淡,宋郁一眼认出了是卡西,塔克瓦尔的妹妹。

虽然她只见过卡西一面,印象却很深。

因为她的长相是踩在了宋郁的审美点上,单薄的眼皮,却显得很有灵气,嘴唇有饱满的唇峰,抿成了一条线,带着执拗倔强的意味。

只是部落里的人,好像在有意无意避免让宋郁和卡西接触。

宋郁从之前就感觉到了,拍照的时候也好,塔克瓦尔邀请她留下来吃饭的时候也是,卡西都待在屋子里没有出来。

哈瓦娜看到卡西和宋郁讲话,果然立马手指向卡西,似乎想让她回到屋子里。

但不知道为什么,宋郁总觉得哈瓦娜是有些怕卡西的,训斥她时,比起训斥梅耶,少了几分的底气。

卡西也不像梅耶,会和哈瓦娜打唇仗,她偶尔也搭腔,语气不耐烦,三言两语就让哈瓦娜没话说。

最后两个人齐齐看向宋郁。

哈瓦娜朝宋郁摆摆手,说她们因为担心族人而没办法接待宋郁。

卡西伸手取下挂在屋檐外的箭筒,背在身上,用简单的英语,“我往东边走,你回去,在香蕉树等我。”

她的语气平淡,好像这一句对话没有任何的情绪和信息量,就只是帮哈瓦娜在同步的翻译,脸上的表情也是板着的。

宋郁一愣,卡西已经往营地另一边的森林里走了,哈瓦娜扯着嗓子在背后骂她。

-

宋郁在香蕉树下等了一会儿。

丛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。

“我还以为你不会等我。”卡西的声音响起,比起刚才在营地里明显要轻快得多,像是离开了牢笼的小鸟。



宋郁双手插在兜里,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。

“你是和布日古德,”她问得直白,而后稍顿了顿,“玩爱情游戏的人吗?”

在文明社会,对他们这种关系的描述词通常不太好听。

而且宋郁没有想到布日古德勾引的是那么年轻的女孩子,所以她临时拼凑了一个以卡西词汇量能理解的词。

卡西眨了眨清澈的眸子,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。

其实很容易猜出来,部落里的人并不多,宋郁基本都已经见过,而整个部落又心照不宣地规避卡西和她的碰面,明显是对宋郁有什么顾忌,能想到的原因,就只有布日古德闹出的事儿了。

“他还会回来吗?”卡西问。

宋郁沉默半晌,最后坦诚地说:“不回来了。”

闻言,卡西脸上的表情明显失落下来。

宋郁心里忍不住痛骂布日古德,连一个小姑娘都要骗,被射了两箭真是活该。

“你不用难过,他不是个好人。”她安慰。

卡西撇撇嘴,很不高兴,伸手扯下一片香蕉树的叶子,嘟囔道:“他确实不是好人,他说了会带我去圣保罗。”结果被族人射了两箭就跑了。

“我听说过你,”她将将香蕉叶子一条条撕下来,来回编织,掀起眼皮盯着宋郁,“布日古德和我说起过。”

宋郁挑了挑眉,语气漫不经心,“他都说什么了?”

“他说你命好,出生在一个有钱人的家庭,像使唤奴隶一样使唤他。但如果没有了你的家庭,你什么也不是。” 卡西原封不动把布日古德的话复述了一遍。

宋郁没什么太大的反应,反而是笑了笑,“很多人都这么认为。”

远处的天空传来轰鸣声,一驾红蓝色喷漆的小型飞机经过,掀起了一阵风,往农场的方向去。

卡西的目光紧紧跟着飞机,直到飞机消失在了森林里。

“所以你们都要走了吗?”她问。

宋郁不置可否。

卡西仰起头,望着眼前的女人,双手在洗得泛黄了的棉布裙子上擦了擦,“你能带上我吗?”

宋郁的眼眸低垂,望着卡西明亮干净的瞳孔,“我和布日古德不一样。”

她的语气懒散,慢腾腾地说:“我从你身上,没有想要的东西。”

虽然她很喜欢卡西的长相和性格,在她身上,宋郁看见了浸透在骨子里的叛逆,很有意思。

但她倒也没有那么多泛滥的友善,更没有必要给自己找麻烦。

卡西很聪明,布日古德也好,宋郁也好,都是她想要迈入另一个世界所尝试的跳板。

塔克瓦尔的方式太慢了,而且他也只是表现的想要改变而已,他所做的事情更多是安于现状,好让族里的人都满意。

卡西被宋郁拒绝,立刻生起了气,虽然她知道自己没道理要求一个陌生人对她言听计从。

而且显然宋郁比布日古德那个满脑子爱情游戏的蠢蛋要难糊弄多了。

她把香蕉叶子编好的绳子丢在地上,像是玩腻了的孩子,还往泥土里踩了两下。

宋郁瞥一眼被踩烂的绳子,觉得有些好笑。

卡西将有些背歪了的箭筒正了正,“我要去找巴姆了,再见。”

“巴姆怎么了?”宋郁跟在卡西的后面,顺路往农场营地走。

巴姆是哈瓦娜的弟弟,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,身材壮硕,射中布日古德的箭,就是出自他的手笔。

卡西的手脚肌肉匀称,皮肤是健康的麦褐色,身体微微前倾,步子迈得很急,显出负气的模样。

虽然还负着气,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搭理宋郁。

“昨天他出去打猎,一直没回来。”

卡西猛地停在原地,歪着脑袋看她,“真的不能带我走吗?我什么都可以做。”

“你不是喜欢拍印第安人的照片吗?你想拍什么都可以,不穿衣服的也可以。”

“......”宋郁一时没反应过来,以为自己听错了,“什、什么?”

“有些部落就是这样的,连衣服都不穿,你没见过吗?”卡西说着说着,开始旁若无人地从下往上掀起自己的裙子。

宋郁顿时吓了一大跳,“卡西,停下。”

偏偏卡西这个小姑娘,察觉出宋郁怕她真把衣服脱了,就要逆着她来,一个劲儿往上拽。

宋郁急得赶紧伸手按在她腰间的裙子上。

真是要了命。

就在她们两个互相拉扯的时候,身后蓦地传来一道冷淡的男声——

“你们在干什么?”

宋郁瞬间后背一僵,听出了是谁的声音。

周围空气有一瞬间的静止。

卡西看见来人,撇了撇嘴,将裙子往下盖住。

“她要拍照,让我脱给她看。”她轻描淡写地说,颠倒了事实的真相,倒成了宋郁是诱骗少女的主谋。

闻言,裴祉皱皱眉,目光移至宋郁身上。

宋郁嘴角止不住地抽搐,恨不得揍这小姑娘一顿。

她缓缓地扭过头,正对上了男人漆黑一团的眸子。

自从雨季来临,他们快一个月没见过了。

宋郁注意到男人的头发长了许多,细碎的黑发散落在额前,下巴有淡淡的青,皮靴上沾满了泥泞,像是在丛林里跋涉了许久。

明明是有些不修边幅的狼狈模样,他微微眯着眼睛,薄唇轻抿,神态里没有一点的疲态,腰部挺得笔直。

浑身透着一股与雨林极为不和谐的气质,优雅斯文,要是换上一身衬衫灰格马甲,更像是在泰晤士河散步的忧郁诗人。

虽然宋郁一向不喜欢那些总是装腔作势、高谈阔论的知识分子,带着眼睛长到头顶的傲慢。

男人戴着的六芒星耳坠轻晃,在阳光下反射出十字的光,原始野性又占了上风。

宋郁盯着那十字光,原本急躁的情绪莫名平静下来。

她往前走了一步。

离卡西远了一些,离男人近了。

她撇撇嘴,小声地说:“我什么也没干。”

语气反而带了些小脾气,倒像是自暴自弃了,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模样。

本来男人对她就有意见,而且他和卡西才是一边的。

“......”裴祉的目光在她们两个身上审视。

卡西低着头,避开了他的视线,双手攥着衣服的裙摆,揉出了褶皱。

在整个部落里,她像是被宠坏的孩子,不知忌惮,想做什么做什么。

但不知道为什么,卡西唯独有些怕裴祉,尤其受不了他平静无澜的眼眸,仿佛能够看透一切。

宋郁也没比卡西好到哪里去,年轻的脸上透着执拗倔强,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愿意解释。

像极了被妹妹冤枉,在大人面前一言不发的不成熟的姐姐,肩膀被枪压的一高一低,衬衫往下滑,露出半边精致的锁骨,若隐若现。

半晌,裴祉缓缓开腔。

“给我。”

他伸出手,摊在宋郁的面前,因为在雨林里跋涉,圆润形状好看的指甲里掺杂了黄色的泥土。

宋郁觉得很没道理,就算是脏兮兮的,她也觉得男人的手好看极了,手指修长,骨节分明。

她撇了撇嘴,不情不愿地捧起相机要从脖子上拿下来,给他检查。

裴祉食指指尖散漫地往前推了推,“枪,不是相机。”

“也不嫌沉。”

闻言,宋郁抬起头,望进了他的眼睛里,宛若大海般干净透彻。

得到了偏袒的姐姐高兴了。



宋郁压着要忍不住勾起来的嘴角,故作淡定地把枪递过去。

裴祉自然而然地接过,背在了自己的肩上。

他越过宋郁,对卡西说了什么,语气冷淡,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压迫感,像是在训斥她的胡作非为。

卡西没有之前对哈瓦娜不屑放肆的态度,老老实实撅着个嘴不说话了。

“你们还在找巴姆吗?”宋郁问。

裴祉点点头,看一眼太阳的方位,“天快黑了。”夜晚的雨林找人就更不方便了。

远处,直升飞机的轰鸣声再次响起,从农场里起飞,载着下一批撤离农场的剧组人员离开,这是今天最后一班飞机,剩下的人留到明天再走。

宋郁看着飞机,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。

-

雨林里,裴祉走在最前面,宋郁双手捧着无人机的操作台。

无人机是宋郁回剧组拿的,赵鑫鑫借给她时,千叮咛万嘱咐,生怕她给弄坏了。

密匝匝的雨林里,无人机飞不高,还要小心不被树枝挂住,不过至少无人机的视野比人要远多了。

卡西赖着不肯回营地,非要跟着。

他们在森林里走了许久。

“有吗?”裴祉问。

宋郁停下脚步,操作无人机越过树丛,往更高处飞。

显示屏展示出了周围几百米的状况,巴掌大的显示屏,宋郁找得吃力。

裴祉也从前面走过来,微微弯腰,盯着显示屏一起找。

宋郁操作得专注,没注意到他凑过来,看了一会儿屏幕发现没有收获,抬起头来时,才发现男人凑得她极近。

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手背上,痒痒麻麻。

她有一瞬间的晃神,眼睫颤了颤,讷讷地说:“没看到。”

裴祉的目光依然盯着屏幕,眉心紧锁,好像在思索巴姆可能会去的地方。

他伸手指向其中一处,“能飞到这里看看吗?”

随着动作,男人凑得她更近,有衣服布料轻微的摩擦声,肩膀碰到了她的,好像同步在她的心脏上撞了一下。

宋郁盯住男人的侧脸,鸦羽似的睫毛敛下来,细长的眉眼冷淡,下颚线条明晰深刻。

空气中散发出很淡很淡的雪松气味,和雨林里的热带气息显得有些不搭。

她扶在操作遥感上的拇指不自觉抖了一下,无人机在空中飞了一个踉跄。

卡西发出一声惊呼,提醒道:“要碰到树了!”

宋郁匆忙稳定住无人机,无人机朝裴祉指定的方向飞去。

天色越来越暗,如果这一片再没找到,他们就只能回去了。

卡西也凑了过来,三个人目不转睛盯着个小小的屏幕找人。

裴祉:“再往北一些。”

宋郁也顾不得想其他,按照他的指示操纵无人机。

“这里?”

“下去一些。”

宋郁对雨林不够熟悉,裴祉指挥她方向,两个人的配合默契。

“看到了看到了!”卡西突然大叫了起来。

宋郁吓了一跳,操作摇杆一下推猛了,无人机直接摔进了树冠里,卡在高高的树里不得动弹。

好在画面里出现了一个人黑黑的身影,无人机顺利完成它的使命,光荣牺牲。

“……”宋郁憋着一口气,看一眼又蹦又跳的卡西,这倒霉孩子。

裴祉将无人机的惨状看在眼里,他和宋郁对视了两秒,无奈道:“我能替你拿下来。”

语气里带着安抚的意味,像是在说,算了吧,别和这倒霉孩子计较。

他们最后是在一个土坡背面找到的巴姆,他的腿受了伤,旁边躺着一头熊的尸体。

裴祉搀扶着巴姆往营地走。

宋郁和卡西跟在后头。

她对卡西心有余悸,不知道这小疯子会再做出什么她招架不住的事儿,能不搭理就不搭理。

偏偏卡西好像是故意,明明英语说得不怎么熟练,还动不动找她讲悄悄话。

“你不是要走吗?怎么还不走?”语气里依然听得出在负气,赶人似的。

宋郁翻了个白眼,没了耐心,“要你管?我想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走。”也跟个小孩似的呛她。

这下反倒是卡西愣住了,半晌,没接上话。

她看向宋郁,月光洒在她的身上,透得皮肤很白,睫毛密匝匝的,眼眸里是懒洋洋的,不像是白天里,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。

营地里火光明亮。

巴姆被熊抓的伤口感染恶化,高烧不退,撑到营地就陷入了昏迷。

老巫医为巴姆进行了医治,效果甚微。

宋郁跟在哈瓦娜后头看到了治疗过程。

老巫医高举手里的木杖,头上戴着色彩鲜艳的羽冠,动物牙齿发出细碎的碰撞声。

他半眯着眼睛,绕着巴姆,嘴里不断地嘟嘟囔囔。

就这样的治疗,巴姆能好才怪,宋郁忍不住悄悄吐槽。

最后老巫医停了下来,缓缓睁开眼,对躺在母鹿皮上的巴姆摇了摇头。

“他要死了。”卡西冷不丁贴在宋郁耳后悄声说。

宋郁扭头瞥她一眼。

因为宋郁帮忙找回了巴姆,加上今晚的混乱,部落里已经没人管卡西了。

“你怎么知道?”她问。

“巫医预见了。”卡西的眼睛睁得大大,火光映在她漆黑的瞳孔里。

部落里的人们垂头丧气,除了巴姆的母亲守在他的身边,其他人重新回到了营火边,低声地说话,没有平时轻松欢快的气氛。

晚上的温度有些冷。

哈瓦娜和梅耶难得不在吵架。

梅耶没有看顾孩子,而是抱着哈瓦娜躺在地上,哈瓦娜轻轻拍她的胳膊安慰。

宋郁跟着卡西从老巫医的树屋退出来,看见棕榈树的阴影里站着两个男人。

宋郁抿了抿唇,走过去,“我可以带巴姆坐明天早上的飞机去镇上治疗。”

他们剧组原来的医生今天已经跟着第一波剧组人员走了,不然倒是可以直接帮忙。

塔克瓦尔的表情凝重,手里夹着玉米叶卷烟,烟头发出明灭的光,最后摇头拒绝。

“为什么?”宋郁不明白他的迟疑,以外面世界的治疗条件,巴姆的伤并不是什么要命的程度。

塔克瓦尔没有回答,进了树屋去看巴姆。

宋郁皱着眉,想跟上去。

裴祉背靠棕榈树,食指抵在粗糙的树干上,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。

他的眼眸轻抬,轻轻吐出一句话,“没用的。”

宋郁回头对上他的眸子,瞳孔幽深,仿佛无垠的夜色,以一种平静而疏离的态度面对部落族人的死亡。



树屋里,塔克瓦尔犹豫许久,还是提出了送巴姆出去治疗。

巴姆的母亲边哭边朝塔克瓦尔大声地斥责。

卡西撇了撇嘴,脚用力地踢向树干,棕榈树干晃了晃,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。

“巴姆的母亲不会让他上飞机的,他们认为天上是很可怕的地方,比死亡还可怕。”她说。

“......”宋郁一阵沉默,却又觉得合理。

印第安人热爱大地,憎恶天空。

大地长出玉米和希望,而天空却带来了异族与灾难。

“那请医生来呢?”宋郁没有放弃。

裴祉站在阴影里,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人。

眼睛干净澄澈,脖子上挂着走哪跟到哪的相机,鼻尖上有不小心沾到的泥土,浑身狼狈,跟他们在雨林里跑了一晚上,现在依然认真地在帮忙想办法。

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,站在自以为更高的角度,直接称他们为愚昧,而是更多去尝试理解,理解这个部落自成一体的价值信仰。

他微微直起了身体,“我跟你一起。”

卡西闹了很久要一起去镇上。

宋郁没让,怕卡西不受控制,到时候自己跑了。

第二天一大早,直升飞机嗡嗡的声音在整个山谷里回响。

卡西板着脸,眼睛里写满了负气,要走的时候,她扯住了宋郁的衣服,踮起脚凑到她耳边。

“你为什么要帮我们?我们没有你想要的东西。”

宋郁一愣,要是以为卡西不够聪明那就是她的错了。

裴祉手脚利落地踩着脚撑上了飞机,转过身,朝她伸出手。

宋郁仰起头,剧烈的风吹起她的头发,模糊了眼前的视线,只能看见那一只大手,骨节分明,中指左侧有茧。

她有一瞬的愣神,转头看向卡西,挑了挑眉,嘴角勾起了很好看的弧度,“谁跟你说没有,你少管我。”

说完,宋郁的手搭上男人的,只攥得住他三根手指。

裴祉的动作微顿,然后回握住她的手,包裹进掌心。

女人的指尖细白,蹭着他的手背,痒痒麻麻,一路痒到内里。

驾驶员递来两副耳机。

裴祉刚想去接,宋郁先一步拿了过来,直接帮他戴了上去。

裴祉一怔。

宋郁自己的耳机也已经戴好,她敲了敲耳机,怕他不会用,解释说:“这个是用来防噪音的,按这个键可以讲话。”

裴祉盯着她的嘴唇上下轻启,走起了神。

宋郁以为他是紧张,笑了笑,安慰道:“不会死的。”

耳机的降噪效果很好,螺旋桨旋转鼓动的风声逐渐远离,时间仿佛也变慢了。

耳边是女人温温懒懒的声音,他的鼓膜随之振动,胸腔也跟着共振了一下。

裴祉缓缓地收回视线,坐飞机不会死。

但他却觉得自己随时要溺亡在女人盈盈目光中。

他们请当地医生回到部落时,巴姆的状况变得更糟糕,浑身冒冷汗。

老巫医并不欢迎医生的到来,巴姆的母亲也是,甚至不允许医生给巴姆使用任何的药物,害怕他在里面下毒。

医生没有办法,只能先给伤口清创和缝针。

巴姆的母亲死死地盯着他的操作。

治疗结束后,医生拎起药箱就走,一刻也不多待,好像生怕没有治好巴姆,遭到土著部落的报复。

临走前,他留下了消炎的药物。

卡西偷摸把药物碾碎,搅和进了陶罐的药草水里。

喝过药草水后不久,巴姆的状况明显好转起来,已经能够睁眼说话了。

部落里又恢复了高兴的气氛,男人们重新出去打猎,女人们则开始准备晚上的食物,甚至计划要办节庆典仪。

听卡西说,只要部落里猎到凶猛的动物,就会好好庆祝一番。

宋郁也被邀请留下来参加,因为帮忙找到了巴姆的缘故,部落里的人已经彻底接纳她,甚至也不排斥她和卡西接触。

傍晚的时候,宋郁还见识到了传说中马萨托的制作过程。

马萨托是用口水发酵制作而成的酒。

女人们将木薯捣碎成泥,然后围在一米多长的木质容器里,咀嚼着木薯泥,和口水充分融合,再吐回到容器里面。

马萨托在锅里温煮着,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,如果忽略它的制作过程,确实是很好闻的。

卡西缠着宋郁问个不停。

“你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?你告诉我,我帮你。”

宋郁抿着嘴角,双手向后撑着,好像吊她胃口似的故意不说。

卡西撇撇嘴,食指在下巴轻敲,歪着脑袋拼命地想。

“哈瓦娜脖子上的那串项链?”随即她摇摇头,她见过宋郁自己的项链,比哈瓦娜的好看几百倍。

卡西知道宋郁很有钱,部落里的东西她一样也看不上,她皱着眉,就那么一点一点巡视村落,想要找到那个吸引宋郁的东西。

卡西脑子里一旦纠结起什么,就真的没完没了,不断地询问宋郁。

“老巫医的手杖?”

“那个彩色的陶罐?”

宋郁被她问得不耐烦了,从毯子上站起来,在营地周围的灌木丛里摘浆果,摘了满满一把,用外套兜着。

当天空被夕阳染成漂亮的玫瑰色时,男人们打猎归来。

女人们放下手里的活出去迎接。

宋郁迟疑一瞬,也跟了上去。

裴祉走在最后,微微弯腰越过了香蕉树的叶子,依然是没有任何收获的一天,他将手上的笔记本放进了裤子口袋里。

他抬头看见宋郁,自然而然朝她走过去。

“巴姆怎么样了?”

“挺好的,卡西趁着没人,给他又喂了一次药。”宋郁问:“还是什么也没猎到?”

男人耸耸肩,还是一副不怎么在乎的模样,“没有,塔克瓦尔打了不少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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