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致我最讨厌的你

zoody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《致我最讨厌的你》是一款言情小说,小说的内容十分充足,主要围绕岑蔚而转。《致我最讨厌的你》采用了第三人称写法,值得阅读体验。岑蔚把杯子递到她面前,李悦恬摆摆手:“不用了,我不喜欢吃牙膏。”岑蔚收回手,笑笑没说话。薄荷加黑巧的搭配就像香菜,吾之蜜糖,彼之砒霜,非常两极化,而岑蔚是罕见的狂热爱好者。

主角:岑蔚   更新:2022-09-10 23:36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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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岑蔚的其他类型小说《致我最讨厌的你》,由网络作家“zoody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《致我最讨厌的你》是一款言情小说,小说的内容十分充足,主要围绕岑蔚而转。《致我最讨厌的你》采用了第三人称写法,值得阅读体验。岑蔚把杯子递到她面前,李悦恬摆摆手:“不用了,我不喜欢吃牙膏。”岑蔚收回手,笑笑没说话。薄荷加黑巧的搭配就像香菜,吾之蜜糖,彼之砒霜,非常两极化,而岑蔚是罕见的狂热爱好者。

《致我最讨厌的你》精彩片段

第一口下去,舌尖最先捕捉到的味道是醇厚的牛奶底,黑巧微苦带甜,然后才是薄荷带来的多维刺激,冰爽留有后劲,凉意直冲鼻腔,这提神醒脑的效果,可比冰美式立竿见影多了。

李悦恬看了眼手机:“老大说他已经到了,催我们赶紧上去。”

岑蔚还另外打包了一杯咖啡和三明治,她拿起手提袋说:“走吧。”

推开玻璃门,她们朝不远处的写字楼走去,李悦恬审视着手里的咖啡杯,评价道:“我第一次喝心橙的咖啡,还不错。”

“味道是还行,不过”岑蔚战术性停顿了两秒,压低声音说,“这个包装真的太丑了。”

橙色杯身上印着白底文字,写着“wishcoffee”,下面还有一行小字,“getyourwish”,岑蔚拿到这个项目的时候,就在心里断言这公司老板肯定是个土大款或暴发户,审美实在不敢恭维,怪不得要重新找设计团队。

李悦恬心领神会,抿着唇吭哧哧地憋笑:“幸亏丑,不然我们还没活儿干呢。”

岑蔚嘘了一声,打住这个话题:“上去吧。”

心橙咖啡在十六层,现在是上午九点四十八分,早高峰刚结束,电梯间里没什么人。

岑蔚和李悦恬踏进轿厢,在面板上摁下相应的数字。

电梯门开始闭合,抬眸时岑蔚瞥见有个男人走了过来,赶紧抬手摁住按钮。

“谢谢。”男人走进电梯,道完谢后就背过身去。

他的个子很高,目测起码得有一米八五往上,本来只有她们两个女孩子,轿厢空空荡荡的,男人往那一站,瞬间显得狭窄又拥挤了。

他抬了下手,又放下。

岑蔚站在男人的右后方,电梯平稳上升,李悦恬在刷手机,她在偷瞄。

看他过来的时候脚步不慌不忙的,进了电梯也没有频繁看表,不像是迟到了,不会是老板吧?

岑蔚歪了下脑袋,可身上没穿什么名牌,岁数也太年轻了。

叮——,电梯达到十六层。

男人先迈步出去,岑蔚和李悦恬走在后面。

他在前台刷卡签到,很快身影就消失在格子间。

等了四五分钟,对接的助理才出来接人。

“景总已经在会议室里了,我们主管说十五分钟以后开会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李悦恬一边走一边打量这里的格局和装修,悄声对岑蔚说:“规模不小啊,不像是刚成立的诶。”

岑蔚对甲方的身世背景不关心,她只在意一件事:“这个主管好说话就行,千万别像上家一样,我都有ptsd了。”

李悦恬嘴角向下撇了撇,一语道破真相:“那你还是别抱期待了,世界上没有好伺候的甲方的。”

岑蔚无力地叹了一声气:“好吧,你说得对。”

助理把她俩送到会议室门口,交代说周主管马上就来。

景慎言直接从家里来的,他到得早,已经在会议室里等了一会儿了。

“来了?”听到动静,他抬头看向两个自己的员工。

“给你。”岑蔚走过去,把纸袋放到他手边。

景慎言伸手进去拿咖啡,发现里头还有一块三明治,热的。

“你们谁没吃早饭啊?”

李悦恬在分发设计方案,抬起头回:“吃了啊,我和岑蔚一起吃的。”

岑蔚对他说:“是给你带的。”

景慎言看了她一眼:“谢了啊。”

岑蔚回以一笑,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,连接上会议室里的投影设备。

十分钟后,会议室的门打开,走进来一男一女。

景慎言从座位上起身,扬起笑脸走上去迎接:“周主管。”

岑蔚掀眼看过去,从衣着打扮认出男人是刚刚电梯里的那位,不禁有些意外。

原来是主管,做到主管就能十点上班了吗?这公司待遇还真不错。

“景总。”

两人十分商务地握了握手,景慎言向男人介绍说:“这是我们工作室的设计师,岑蔚,她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,这个是悦恬。”

“周主管好。”李悦恬笑着打招呼。

岑蔚紧随着说:“你好。”

之前没仔细留意他的正脸,和男人对视上的时候,岑蔚才有机会看清他长什么样。

五官算是周正,高鼻梁深眼窝,就是看人的眼神有些冷冰冰的。

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闪了一下,岑蔚的瞳孔颤了颤,伸长脖子还想看得更仔细,但男人已经转移走视线,只留下一张侧脸给她。

岑蔚蹙起眉,这不是

男人走到会议桌的主位坐下,对他们说:“坐吧,准备好了就开始。”

方案的主设计师是岑蔚,汇报也由她来,开始之前,景慎言小声问她:“昨天我提的那几点都改了吧?”

“改了。”岑蔚在心里补完后半句,改到凌晨三点呢。

会议室的灯光暗了下来,岑蔚站在屏幕前,将颊边的一缕头发夹到耳后。

她不喜欢穿那些规规矩矩的职业套装,上身一件缀着小花的蓝色开衫,底下搭着最简单的牛仔裤和平底鞋。

配合身后的ppt,岑蔚开始讲述自己的设计方案:“包装上现存的最大问题就是缺少记忆点,这种简单的字母logo太常见了,也不够美观。针对这一点,我们参考星巴克的双尾美人鱼、瑞幸象征着福禄的鹿头等等,为心橙设计了一款全新的logo图案。”

页面跳转,屏幕上出现一杯冰咖啡,上面插了一瓣橙子切片,咖啡液晃荡像海浪,半片橙子像初升的太阳。

这是心橙的主打产品,“清橙美式”,在传统美式咖啡的基础上加入了清甜的鲜橙汁,让咖啡额外带有一层清爽的果香。心橙给它定位为清晨的第一杯咖啡,为上班族们唤醒一天的元气。

这杯美式经过改编和简化,一个新的logo便诞生了。

棕色的波浪线条象征着咖啡,橙瓣太阳应合了品牌名,又在视觉上带来活力感。

“海浪和日出作为意象,也是我们希望心橙可以一路乘风破浪、旭日东升。”

话音落下,岑蔚看向会议桌对面的男人,嘴角微微上扬:“周主管觉得怎么样,我们的方案是否符合您的预期?”

被提问的人沉吟了会儿,没说好也没说不好,只是问:“就这样吗?”

岑蔚愣住,看向旁边的景慎言求助。

这个案子他们很上心,初期就开了好几次会,他也一直盯着,听完岑蔚的报告,景慎言更觉得这事稳了,脸上的笑容还没收呢,谁知道对方抛出这四个字来。

他清清嗓子,小心翼翼地问:“主管这话,是什么意思?”

对方直言:“不是说你们工作室总是能给客户带来惊喜吗?但我好像没有感受到。”

岑蔚的脸色随着心情一同沉了下去,意思是他们给的创意不够新颖。

“另外,心橙的主要客户人群是白领,和街边那些花里胡哨的饮品牌子还是有区别的,我之前就强调过,希望在设计里看到高级感。”

看见男人从座位上起身,岑蔚把笔记本合上抱在怀里,忙不迭地给他腾出位置,自己坐回景慎言的身边。

改了三天的设计方案被甲方从里到外挑了遍刺,配色不够和谐、缺少新意、没有体现出高级感、线条太复杂

岑蔚一边在本子上记录修改意见,一边在心里画圈圈诅咒。

“大概就是这样,各位辛苦了。”男人抬腕看了眼表,“也到饭点了,让小张带你们吃完饭再走吧,我等会还有个会,就不作陪了。”

景慎言笑着应道:“行,我们回去好好修改一下,下个礼拜再约个时间聊聊。”

“跟我来吧。”助理带着他们出去。

满心欢喜地来,被泼了一盆冷水地走,岑蔚把电脑和笔记本一股脑装进托特包里,睡眠不足带来的眩晕感又涌上头脑。

她走在最后,一只脚跨出门了,想想还是不甘心,又停下,转身回到会议桌边。

那位龟毛男没走,翻看着手里的文件,应该是在等下一场会议的开始。

以为是她有什么东西落下了,他也没抬头。

“那个”

听到声音,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,抬眸看向岑蔚。

“我们是不是认识啊?”

还没等他回答,岑蔚又指着他说:“周然,是你吧?山城七中。”

周然瞄了眼别处又看回来,作出一副用力回忆的样子:“你是?”

“岑蔚啊,你不记得我了吗?我们高一是一个班的。”

“哦。”周然的视线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,看一会儿就要挪开到其他地方,然后再看回去。

他态度冷淡,岑蔚说不上是什么感受,失落不至于,倒是有些不可思议:“你居然真把我忘了?”

周然抬了下眉毛,不知是设问还是反问道:“怎么?难道我们以前的关系很好吗?”

“不好。”岑蔚毫不犹豫地回答,“相反,咱俩以前好像,还有仇来着。”

她轻轻笑了声:“所以我还以为,你刚刚是故意找我茬的呢。”

周然瞪大眼睛,惊讶于对方的指控:“怎么可能?”

“不是就好。”岑蔚微笑着说,“方案我们会尽快改好的,下次见,周主管。”

周然收回视线,摸了下自己的耳朵,她最后那三个字听起来像是咬着后槽牙说的。

等岑蔚走出会议室,他长舒一口气,向后仰靠在椅背上。

没喝完的饮料杯还在桌上,薄荷绿的颜色他怎么看也提不起食欲,真的有那么好喝吗?

过了会儿,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,周然赶紧重新在椅子上坐好,整理了下外套下摆。

程易昀双手插着裤子口袋,悠哉悠哉地走进来,问他:“你这么快就吃完午饭了?”

周然回:“还没吃呢。”

程易昀一屁股坐在桌子上,拿起那杯没喝完的薄荷黑巧,稀奇道:“这谁喝的呀,还有人点这个呢?”

“刚刚和景明的人开了会,他们的设计师喝的吧。”

程易昀撇撇嘴:“产品部昨天还和我说这杯没什么销量,要不要从菜单里剔除呢。”

“别。”

看他语气这么着急,程易昀坏笑道:“怎么?你也喜欢啊?”

“不喜欢,我讨厌薄荷味。”周然顿了顿,“但不是有人喜欢吗?留着吧。”

程易昀把塑料杯精准抛进角落的垃圾桶里:“听说你今天迟到了啊,老夏说要扣你工资。”

“随便吧。”

程易昀一只手撑在桌面上,弯腰凑近周然的脸:“你昨晚干什么去了?黑眼圈这么重,今天还睡过头。”


张助理带着景明的三人下楼,过闸门时她把脖子上的工牌取下,岑蔚无意中瞥到她的名字,“雨樱”。

默念时脑海内联想到一副画面,岑蔚问张助:“你是春天出生的吗?”

张雨樱回头看向岑蔚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岑蔚笑着指了指她手里的工牌:“看到你名字了。”

“哦。”张雨樱的嘴角翘起弧度,比起刚刚在会议室,她的神态放松了不少,“对,我下个月过生日。”

岑蔚说:“你的名字好好听。”

张雨樱客气地笑了笑。

来吃饭的大多都是他们这样的白领,三五成群,在饭桌上传递新鲜的公司八卦。

一个个的,上午在办公室里哈欠连天,这会儿精神头又倒是足了。

面前的定食装盘精致而营养均衡,照烧汁浸润白米饭,鸡排表皮被烤得焦脆。

不知是早饭吃得晚还是刚刚的打击太重了,岑蔚小口小口扒拉着米饭,吃得慢吞吞。

李悦恬在和男朋友发消息,景慎言也一直在低头看手机,大概是有事要处理,张雨樱更不用说,本就和他们不熟。

在闹哄哄的、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大堂里,他们四个像临时拼桌的陌生人。

安静了半会儿,张雨樱突然出声说:“其实你们做得很好了,没主管说的那么差。”

桌上的另外三人抬起头,面面相觑,李悦恬嘴里还嚼着鸡排。

景慎言笑了声:“没事,你不用安慰我们。”

“不是安慰,实话。”张雨樱正色道,“你们的初稿质量不错,他故意挑那么多刺,就是想逼着你们再多上点心。甲方不都这样吗?把你的使用价值压榨到极限。”

张雨樱说得有道理,但岑蔚的心情并未有所好转。

她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,苦笑着问:“真的吗?”

张雨樱点头:“真的,他说话就这样。”

李悦恬举起手比划了一下:“那他平时都这么臭脸吗?他在你们公司是不是很招人嫌啊?”

景慎言咳嗽了声,撩眼瞪她。

“嗯”张雨樱故作沉思,笑了声说,“这么说吧,他在我们公司的代号叫叶澜依。”

景慎言没听明白,脑袋上顶着个问号。

李悦恬也还在仔细品读,只有岑蔚秒懂,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
“我先走了,你们慢吃。”张雨樱说着就要起身。

“诶。”岑蔚叫住她,提醒道,“你不用给你们主管带一份回去么?”

张雨樱愣了愣,大概是意外她竟然会关心这个:“不用,他不吃这里的东西。”

岑蔚:“哦,好。”

张雨樱的话还是管用的,李悦恬立刻神气起来:“我就说吧,他们之前那包装设计这么土,有什么脸嫌弃咱们做得不好?”

景慎言啧了声:“看看给你嘚瑟的,所以人家才那个态度,不然你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。”

岑蔚在旁边乐呵呵地听着,拿起勺子往嘴里塞了口饭。

吃完饭走出餐厅,早春的风吹得人昏昏欲睡,阳光金黄灿烂。

岑蔚打了个哈欠,困劲又泛了上来。

李悦恬也困得不行,一上车就把脑袋一歪,额头磕在车窗上睡觉了。

岑蔚扣好安全带,看见驾驶座上的景慎言在四处翻找什么。

她从包里摸出一盒薄荷糖递到他面前。

视线上移,景慎言看着她的脸,接过糖盒,说了声:“谢谢。”

岑蔚顺便也给自己剥了颗,含在嘴里提神。

汽车发动,景慎言把着方向盘,借着看车外后视镜的机会瞥了旁边的人一眼。

早上在电话里,他交代完带一杯冰美式后停顿了两秒,最后只说:“就这样吧。”

但是递到他手里的不只有咖啡。

她好像总是能留意到这些,有时又过于敏感地去捕捉他人的心思。

这说不上是好是坏,景慎言呼气吐气,下午的气温直线飙升,热得人心头浮躁。

薄荷的劲凉从喉口一路向下,他觉得自己现在更需要一支烟。

“新房子找好了吗?”他起了个话题。

怕吵醒李悦恬,岑蔚放轻声音回答说:“嗯,朋友有间空房子借给我暂住了。”

“暂住?那你之后呢?”

“嗯”岑蔚双手交握在一起,犹豫要不要在这个时候提,“那个,老板,其实我打算等这一单结束就辞职。”

红绿灯跳转,后面的车摁了下喇叭,尖锐的鸣笛声把景慎言拉回现实,他收起视线,手忙脚乱地重新启动车子。

驶过十字街口,景慎言缓了口气,问岑蔚:“为什么?”

“各方面原因吧,我打算回山城了。”

“爸妈催你结婚?”

“嗯,也有这个原因吧。”

岑蔚听到身边的人呼吸声音很沉,故意玩笑说:“舍不得我的话,这一单完了就多给我点奖金呗。”

景慎言攥紧方向盘,心一狠脱口而出:“那要给多少你可以不走?”

“啊?”岑蔚一下子慌了。

景慎言目视前方,也没继续解释。

岑蔚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,意识到什么,她飞快地回头看了李悦恬一眼,女孩微张着嘴,神情安逸,看上去是真睡着了。

岑蔚呼出一口气,坐正身体,把脸转向窗外。

一路到公司门口,两人都没再说过话。

汽车熄火后,李悦恬迷迷糊糊地转醒,揉着眼睛问:“到了?”

景慎言解开安全带,板着脸对后座的人交代:“悦恬,你先上去,我和岑蔚有话要说。”

李悦恬一下子醒了,眼睛在两人身上咕噜打转,紧张道:“老大,你要骂别光骂岑蔚一个人啊,方案烂我也有责任的。”

景慎言闭了闭眼:“上去,我不骂人。”

李悦恬伸出手,越过座椅摸了摸岑蔚的肩,小声说:“那我先上去了。”

岑蔚笑着点点头,让她别担心。

等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,景慎言降下车窗,薄荷糖残留的凉意伴随每一次呼吸下沉到胸腔,他问岑蔚:“介意我抽烟吗?”

“没事,你抽吧。”

她总是很好说话。

“算了。”景慎言向她摊开手掌,“还有糖吗?”

岑蔚赶紧去翻包。

景慎言靠着椅背,视线落在遮阳板上,问她:“现在是单身吧?你朋友圈很久没出现他了。”

他的问题印证了心中猜想,岑蔚攥紧拳头,用指甲去抠掌心的肉,如实回答说:“对,年前就分手了。”

“我还以为机会来了呢,等得太不容易了,可我还什么都没做,你现在告诉我你要辞职回山城。”景慎言的声音是带着笑意的,他想让这些话听起来没那么严重,想让自己表现得无所谓一些,成年人无时不刻在乎着体面,“岑蔚,你是不是在玩我啊?”

薄荷糖被舌尖带到左腮,咯地一声,景慎言用上下牙齿咬碎,他以前从不喜欢吃这些。

岑蔚吞咽了下,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记,卸下力气的那刻刺痛感最强烈,她呼吸轻而急促,脸上挂着有些僵硬的笑说:“你这样,我更不敢留下了。”

暖和的风灌进来,车厢内漫着薄荷的味道,过了会儿,景慎言沉声开口:“再考虑下吧。”

岑蔚立刻应好。

“上去吧。”景慎言拔了车钥匙。

岑蔚下车的动作一气呵成,非常迅速,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,景慎言在座位上低低笑出了声。

表面上波澜不惊的,其实心里吓死了吧。

岑蔚是在一头撞上柱子的时候才彻底回过神来的。

她捂着脑门,把呻吟声憋在喉咙口,五官扭曲地走进电梯。

李悦恬从五分钟前就开始疯狂给她发微信,确认她是生是死。

岑蔚长按语音键,把手机举到嘴边:“活着呢,没事,没骂我。”

李悦恬问:那他和你说什么了?

说什么了?

在岑蔚愣神的时间里,电梯到了,她把手机收回口袋,选择不作回答,后来李悦恬也没再追问。

-

从餐厅出来,张雨樱去了隔壁轻食店。

同事在微信上问她在哪,张雨樱回复:给拽妃买草。

她戳进上司的聊天框,发消息询问:凯撒没有了,我换成泰式柠檬虾可以吗?

对方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短:行。

“一份泰式柠檬虾,再加一杯橙汁。”

店员指着柜台上的立牌,热情洋溢地推荐:“我们今天有优惠活动哦,关注公众号可以领券。”

张雨樱毫不犹豫地拒绝:“不用了,就按原价好了。”

她才不花这个功夫给领导省钱。

“好的。”店员打好小票递给她。

张雨樱接过小票,站到旁边等候取餐。

二十分钟前吃午餐时,手机上弹出上司的微信消息。

周然问她:景明的人现在怎么样?

张雨樱不明所以,什么叫怎么样?

她握着手机,撩起眼皮子扫视一圈,回复说:可能是这家店不合胃口,我应该带他们去吃中餐。

隔了两分钟,周然发来消息:帮我带句话,刚刚忘了说,其实他们的方案还不错。

张雨樱刚打下“好的”,屏幕上又弹出一条新消息:别说是我要你说的。

张雨樱把手机翻扣在桌上,他这是在干什么?

回到公司,张雨樱径直去了会议室,把打包袋放到周然手边。

坐在主位上的人叫纪清桓,心橙咖啡的创始人,也是这家公司的大老板,本身家境就富裕,是名副其实的青年才俊。

他看见张雨樱手里的餐盒,出声问:“周然,你还没吃饭呢?”

“嗯?”被叫到名字的人从文件上抬起头,回话说,“哦,今天起得晚,没事,我不饿。”

“那也得按时吃饭。”纪清桓用钢笔点了点桌面,“大家作证啊,是他自己不吃,可别在背后骂我吸血资本家。”

闻言会议桌上的人都笑起来,氛围轻松。

周然也舒展开眉眼:“知道了。”

直到下午三点,周然才有空打开那份沙拉。

他把酱汁倒进盒子里,叉起一片苦苣叶,手机屏幕上的美食博主正大快朵颐,面前摆着满满一盘油光发亮的炸串。

张雨樱敲门进来给周然换咖啡,已经对他这种自虐行为见怪不怪了。

“小张。”周然出声叫她。

张雨樱抬起头:“怎么了?”

周然放下手里的塑料餐具,拿起手机划拉两下,把屏幕举到她面前问:“这人你认识吗?”

很陌生的一张脸,张雨樱往前凑了凑,想看得更仔细些。

照片像素很糊,上面的男孩脸蛋圆润没有一丝棱角,穿着灰红相间的校服,脸上不带笑容,看上去憨厚壮硕。

张雨樱确认自己没见过这个人,摇了摇头说:“不认识,谁啊?”

周然收回手:“没事了,你出去吧。”

反正他总是会做一些令人费解的举动,张雨樱早已习惯,没再多问什么,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轻轻带上门。

等她一走,周然塌下挺直的腰背,松弛地靠在椅背上,把手机举到面前,眉心蹙起褶皱。

上大学之后他瘦了整整六十斤,不说样貌,气质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。

况且十年不见,再好的朋友都未必能一下子说出对方的名字。

岑蔚到底怎么认出他来的?


气温回暖没两天,周末又下起了雨,春游计划泡汤,朋友圈里哀声一片。

岑蔚没这些闲情逸致,设计方案要改,新家要搬。

她把暂时用不上的东西都打包寄回了山城,最后收拾出来的就几套换洗衣服和日用品。

司机师傅帮她把行李搬进后备箱,搭话说:“美女,来旅游的啊?”

岑蔚说完“不是”,却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解释。

她不是“刚来”,她是“要走”。

师傅笑笑:“知道了,来看男朋友的?”

岑蔚扯了扯嘴角,任由他这么误解。

雨点打在车窗玻璃上,街景虚化成画布上涂抹的色块。

听到电台里的主持人聊起蓉城小吃,岑蔚才想起,手机里收藏的店铺还有好几家没去打卡过。

现在回过头想想,在这里的几年就像赶地铁时靠着栏杆迷迷糊糊睡的一觉,等广播里列车员提醒前方到站,她才恍然回过神,人生的又一阶段也要结束了。

“下雨了我不好开,把你放到巷子口下行吗?”司机师傅问。

岑蔚答应道:“行。”

细密的雨丝吹在皮肤上凉飕飕的,老话说春雨贵如油,但灰沉沉的天空总是看得人心情不爽快。

岑蔚撑开伞,推着行李箱一路往里走,滚轮擦过地面咯噔咯噔响。

一个月前她收到通知,房东的儿子定好婚期了,家里要给他置办婚房,原先的这套房子准备卖出去。

房东说可以给她充分的时间搬家,但那之后隔三差五的就有人过来看房,岑蔚的私人空间严重受到侵损,原本每日下班回到小屋的安定感也荡然无存。

和中介联系后她去看了几套房,满意的倒也有,一套面积和地理位置都挺好的,就是楼层高小区里又没电梯,每天上下班得爬个六楼,另一套离公司近,但之前屋里天花板漏水在重新装修,最快入住也得十天半个月之后。

比较来比较去的结果就是她看哪套都不够称心如意了。

深夜躺在被窝里,岑蔚机械式地刷着短视频,情绪低迷不振,某一刻负能量爆棚,她切到微信发了一条朋友圈。

【水逆期什么时候结束?生活工作没一个顺心,房东还突然通知搬家,偌大一个蓉城就这么容不下小小的一个我吗?/流泪/流泪/抓狂/抓狂】

屏幕的荧光映亮脸庞,岑蔚面无表情地看着未读消息从1跳到17。

关心的、安慰的、询问近况的,评论区被绿衣服的拥抱小人占领攻陷。

岑蔚挨个回复评论,谢谢亲朋好友们的关心,并顺带表示自己会振作起来的。

这样一来情绪是或多或少得到了好转,但生活里的一团乱麻还是一团乱麻,留待她解决。

岑蔚叹了声气,把手机熄屏甩到枕边,拉高被子闭上眼睛。

世界毁灭吧,她破罐子破摔地想。

第二天早上睁开眼,岑蔚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删除那条破防朋友圈。

她总是这样,发完牢骚后又觉得羞耻。

回到聊天列表,把公众号的推送消息删除干净后,岑蔚意外看到了两条未读消息,来自一个备注为“何智颖”的好友。

何智颖:hello岑蔚,我记得你现在是在蓉城上班对吧?

何智颖:我看到你朋友圈了,你是在找房子住吗?

收到对方的消息岑蔚很惊讶,她们以前是一个高中的,一起参加过艺考,前几年加上了微信,聊天列表里上一条还是“你已添加了何呵呵,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”。

岑蔚掀开被子下床,一边走向卫生间一边捧着手机打字:对,房东儿子要结婚了,我突然就无家可归了哈哈哈。

在去往公司的地铁上,岑蔚收到了何智颖的回复。

她说:我男朋友在蓉城有套空房子,我俩之前就住那里,你看看要是合适的话可以住那边去。

虽说是好意,但岑蔚的第一反应是推辞:可以吗?会不会不方便啊?

何智颖回了条语音,语气爽快道:“这有什么不方便的?我俩现在在杭城呢,那套房子是他上大学的时候家里给他买的,空着也是浪费,他之前还和我说打算租出去,正好你在找房。”

岑蔚想了想,问:那房租你打算收多少?我大概要住一个月。

何智颖回:这之后再说吧,我把地址给你,你可以先过去看看合不合适。

房子是复式loft,不到九十平,就在春熙路旁边,虽然离工作室要七八公里,但离地铁口很近,通勤不是问题。

岑蔚看完后岂止是觉得合适,里面的装修风格是燕麦色的原木风,简约而温馨,简直是她的梦中情房。

都说loft公寓多半是坑,华而不实,但这样的地方用来独居谁不喜欢呢?

何智颖让她先住着,房租的事儿等之后再算。

屋里许久没住人,也有些他们以前的东西没收走,入住之前岑蔚挑了个空闲的日子,把公寓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,就等着周六这天搬进来。

房门密码是何智颖和她男朋友的定情日,11-12-08,嘀的一声响后,岑蔚摁下把手推开防盗门。

她没急着进去,站在门口打算换个数字。

手机弹出通话提示,岑蔚点击接听放到耳边:“喂,姐。”

岑悦彤问她“你寄回来的东西妈都收到了,问你,要不要给你拆开?”

“不用,放那吧,等回去了我自己收拾。”

“知道了,去新房子了没?”

换好密码后,岑蔚使了把劲,把行李箱拎进玄关:“刚到。”

上次来时屋里还弥漫着股霉味,但现在空气清新,岑蔚满意地嘴角上扬,听筒里有狗叫声,她问:“你在上班呢?”

岑悦彤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:“刚给一只黑柴做完检查,偷吃巧克力来着,它主人送来的时候都急哭了。”

岑蔚也是因为岑悦彤是兽医才知道,狗居然吃不了巧克力,那么甜美的食物对于它们来说却是毒药一般的存在,无福消受,甚至可能致命。

“没事吧?”岑蔚拉开客厅的窗帘,底下是车来车往的街道,白天可能会有些噪音,但也无妨了。

“没事,现在能跑能叫的,正被它爸逮着脖子批评教育呢。”

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,岑蔚笑了声,她换上自己的拖鞋,把穿来的运动鞋放回门口鞋架上。

注意到地毯上摆着一双男士皮鞋,岑蔚有些愣怔,上次来好像没看见啊,可能是何智颖男朋友留下的吧。

电话里,岑悦彤幸灾乐祸道:“我和你说啊,妈知道你和白朗睿分手了,已经给你物色好了三家小伙子,就等着你回来见面。”

岑蔚呵了声:“要不要这么夸张?你都没结呢我急什么?”

“我没结但我有未婚夫啊,你呢?”

“好吧。”岑蔚无言以对。

她举着手机上楼梯,想先把窗户都打开通通风。

“哦对了。”岑悦彤说,“我前两天去看小叔,他状态还可以,和我问到你了。”

岑蔚的脚步顿住,很轻地嗯了一声:“我要收拾东西了,先不说了啊。”

“行吧。”岑悦彤在那头叮嘱她,“好好休息啊,妈天天盼着你回来。”

“知道了,拜拜。”

拿下手机,岑蔚隐隐听到哪里传来水流声,她心里一紧,怕是这两天下雨天花板漏水。

岑蔚一间间房检查过去,卧室没问题,杂物间没问题,她一路走到尽头,手刚握上门把,谁知那金属物开始自己向下转动。

岑蔚脑袋里嗡的一声,瞳孔骤缩呆滞在原地。

她明明,还没开始使劲啊?

咔哒一声,门把手从她掌心脱离,房门缓缓从里打开,带出一阵湿热的空气。

这阴雨天,这许久没住人的空房,岑蔚猛地提起一口气,胳膊上的皮肤迅速冒起小疙瘩,麻意直攀后背。

脑子已经顾不上思考了,她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步,腿一哆嗦被自己的拖鞋绊倒,一屁股跌坐在地上。

“啊呃——”剧烈的疼痛钻上尾椎骨,岑蔚疼得眼前发白,手指在空中蜷缩又张开。

“你没事吧?”

岑蔚抬起头,和半蹲在她面前的男人对视上。

她看着这张脸,半天没缓过神,拣回意识的第一反应是打开喉咙发出一声刺穿天花板的尖叫。

“嘘。”男人赶忙制止她,“别叫。”

“你怎么在这啊?”岑蔚双手捂着嘴,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。

“我还想问呢,你怎么在这啊?”周然站起身,俯低腰向她伸出手。

他刚洗完澡,上身还□□着,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水。

岑蔚扭过脑袋不去看他,自己撑着地板爬起来。

“我没走错吧。”她拍拍手嘀咕道,“走错也不可能输对密码进来啊。”

周然又问了一遍:“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?”

岑蔚眨眨眼睛,回答说:“这我租的房子啊。”

“你租的房子?你认识房东吗?”

岑蔚缓了口气,回答说:“认识啊,我朋友说这里是她男朋友的房子。”

“朋友?”

“何智颖。”

“哦......哦。”周然大概猜到是怎么个状况了,他叉着腰叹了声气,返回浴室去拿手机。

几分钟前他听到楼下的动静,以为是谁光天化日下入室偷窃,刚关了花洒穿好裤子走出来,就在浴室门口撞上受惊的岑蔚。

大眼瞪小眼,他也吓掉了半条魂,只是面上没表现出来而已,现在周然左胸膛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,借着转身的空档给自己拍了拍胸口顺气。

电话拨出后,周然一只手扶着腰,一只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。

“喂。”

岑蔚仰起脑袋瞥了他一眼,分神地想这家伙怎么个子这么高,以前好像没这么高吧。

和他说话真挺费脖子的。

“你老婆把公寓租给别人住了?”周然问电话里的人。

岑蔚也拿出自己的手机,想联系何智颖询问情况。

“等等。”周然说完就把手机塞到岑蔚手里。

岑蔚不敢乱动,乖乖握着他的手机站在原地。她低头看了眼,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中,备注名“石嘉旭”。

何智颖的男朋友?

好耳熟的名字。

周然去卧室拿了条T恤套好,从岑蔚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机。

岑蔚承认自己有的时候像个操不完心的啰嗦老妈子,没等大脑反应,嘴边的话就脱口而出:“你再穿件外套吧,别感冒了。”

周然垂眸看了她一眼。

“我真服了你们夫妻俩了。”他嘴里说。

几分钟后,周然和岑蔚并肩坐在客厅沙发上,中间隔了个抱枕的距离。

对面摆着一台手机,视频通话里是这栋房子的原主人石嘉旭,还有他女朋友何智颖。

以这种方式见面,四人都有些尴尬。

何智颖先发制人,朝石嘉旭嚷嚷道:“你说说你,把房子租给周然你都不知道和我说一声啊?”

石嘉旭回嘴:“那你租给别人你不也没和我说吗?”

“我和你说了好吗,前天吃饭的时候,我说我有个同学在蓉城找房子住,你还嗯了一声。”

“是吗?”石嘉旭心虚,声音渐渐小了下去。

何智颖一巴掌拍他胳膊上:“我让你一边吃饭一边刷视频。”

“我草,那你就没看手机?”

两人说着就扭打到一起,场面逐渐有些失控。

岑蔚动了动嘴唇,尝试着开口劝架:“诶,那个,你们先别吵了。”

然而毫无效果。

在何智颖一口咬住石嘉旭的胳膊,手机里传来凄厉的惨叫时,周然的忍耐值终于达到极限,他伸长胳膊够到手机,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,随他俩在那头吵去。

“你什么时候搬进来的?”岑蔚问周然,她之前来打扫的时候屋里还没人住呢。

“前天。”回答完,周然恍然大悟,“哦,所以是你来收拾的屋子?”

他还奇怪呢,怎么大半年没住人的地方这么干净,省了他不少事。

岑蔚点点头:“不然你以为谁?”

周然耸耸肩,随口回答:“田螺姑娘什么的。”

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,反正岑蔚没笑出来。

她坐在沙发上,怀里抱着靠枕,问周然:“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?”

“这样。”周然给出一个方案,“我先去住酒店,这几天你尽快找到房子搬出去。”

岑蔚点点头,又意识到不对:“什么意思?为什么是我搬出去啊?”

周然给出理由:“先来后到。”

岑蔚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:“什么先来后到,那按理不还是我先来的吗?你知道我那天打扫完多累吗?”

周然抿了抿唇,她说得好像也有道理:“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?”

“我可以先去住酒店,你找房子搬出去。”

周然蹙眉:“不好吧。”

岑蔚把脸撇开,带着脾气小声嘟囔了句:“我管你好不好,都没找你要清洁费呢。”

周然听见了,挠挠额头,说:“......我的意思是,怕你住酒店不安全,最近不是那个什么,摄像头。”

“啊?”岑蔚抬起头,尴尬地哦了一声,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。

空气沉默流转,他们各怀心思,出现这样的场面也不知道到底该怪谁,想想也挺好笑的。

过了会儿,两道声音同时响起,交叠在一块。

“其实我下个月就要回山城了——”

“那要不一起住吧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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