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内山呼海啸跪成一片，我瞥一眼我被漆黑一片的双手，不由嗤笑一声。
沈凌霄半身靠在柱子上，披头撒发发癫。
“你道她会放过你们？可笑，她连那些信众都不会放过，会放过你们这群敲骨吸髓的废物？”
“我说啊，还是趁早自噬，不过是灰飞烟灭，哪里比得上千千万万年折磨的痛……”
沈凌霄说毕，便要自戮。
我抬手，神力卷住他双手，第一次赞同他。
“你说得对，多留你活一刻钟。”
周身神力荡开，卷起或逃跑或战斗的神者们，惨叫声震颤九天，直至最后一位神君被我吸食干净。
只是那邪道老狗真真句句谎言，害我剖尽上下十万九千名神君神女，也从未发现哪怕一枚天道碎片。
黑色神印抛了一地，我踩着碎片过去，揪起沈凌霄。
“相较之下，你的罪名倒是没有那么重了。”
沈凌霄毫无求生欲地闭眼等死。
我干活利落，把他和神尊的身体剁了肉馅喂鱼。
又揪了他和邪道的魂魄绑缚在天雷之上。
魂魄被劈成碎片后，神尊这才吐露，另一道童的魂魄早就被他吃了。
宗主和师娘不过是他用神木搭建的傀儡。
我冷眼他们放进制作好的神龛之中。那里有着真正的神罚噩梦。
是自天道救起少年郎开始的无穷劫难。
天道的每一次的抽灵，每一次的碎骨，乃至每一次的噩梦般的新生，都由神尊亲自上演。
至少在这里，他终于能演出他渴求了万万年的天道了。
当然作为附加惩罚，魂魄每抽动一次会加诸十万天雷神罚。
进入神龛前，我仍能听到在极其偶尔清晰的瞬间，他像抓住最后一根蛛丝般向我祈求。
“音音，告诉我音音在哪里……我是她的父亲……”
……
如今，一切都完成了。
我坐在坍塌的神殿天顶上，俯视一片漆黑的人界。
那里冤魂嚎哭，哀风阵阵，比之囚在万神殿中哀嚎的神君们只多不少。
更何况过了这么多年。
诸神陨落神界替换，人间更是早被屠戮已久。
我伏在石块上。
身体内数万碎片铮铮颤抖，发出似喜似泣的鸣音。
“阿姐，大哥，二哥，三姐……我回来了。”
“我们……回来了。”
我低头摩挲骨哨，一滴眼泪掉了下来。
我连忙擦干，眼泪却越擦越多。
我想大笑，笑到眼泪无声。
可最终却失声痛哭起来。
“是我错了，是我太慢了，害你们等了这么久，受了这么多伤害……”
“对不起，我应该更早、更早发现……”
“对不起，我对不起你们……”
那些婴孩的魂魄早与碎片相融，一片融着数千灵魂，无数片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回响。
我将手心按在胸口，发誓一定要让他们安魂。
风声送来骨哨的声音，一如刚入手时师姐在我耳边的哀鸣。
我擦干眼泪，释放出骨哨内另一个宋凝音的魂魄。
她与其说被我锁在骨哨内，不如说是被师姐的怨念困在骨哨内不得出。
如今听完全程，早已吓得面色苍白，口不成语。
“神、神尊、父亲、他……我……”
“你出身无罪，行事有辜，去吧，看一千遍。”
我随手一弹，将她丢到噩梦神龛前观看她父亲和沈凌霄演出的惨剧。
循环一千遍后，就投入创世火洗去恶念与记忆，干干净净地转生去。
身后嘲风啼鸣一声，黑色的风荡开一缕金色神迹。
我站起身，低头俯瞰一片漆黑的自己，和一片漆黑的人界。
终于露出一个微笑。
“开始净化吧。”
……
破坏比重建容易。
我真心实意的体会到这句话。
当初砸烂神殿我只用了不到一天，如今重建它却花费了我三个十万年。
找齐诸天神佛的残片和转生，又花了我整整十个十万年。
我又等了万年，等他们修复疗伤。
第三十七个十万年时，黑雾一样的人神鬼三界终于彻底净化。
天道重启，金光四射。
这一天，诸天十万神佛齐齐飞升，真正的神界赐福如甘霖洒落人间。
喜事加倍，丧事取消。
生孩子的生了双胞胎，下葬的尸体起死回生，出门捡钱根本不在话下。
往前数一万年，往后数一万年，都没有比这天更好的日子了。
为了纪念这泼天的富贵。
百姓们称这天为喜神日，又叫捡钱日。
我乐呵呵的穿行在人群中，为我体内的婴孩魂魄寻找幸福的新家。
第八十五个十万年，第三万亿九千万八百六十一个婴孩顺利投生。
第九十九个十万年。
枯死已久的骨哨里终于冒出一点动静。
我哎哟一声从树杈上滚落下来。
顾不得屁股下压坏的灵草，抓住那半缕透明的魂魄就是一顿摇晃。
“师姐！师姐！！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活不了，明明当初还是你指引我去后山找嘲风！”
真正的宋凝音温柔笑笑，模样和我这几十万年想的一模一样。
她欣慰地摸摸我的头发。
“你做到了。”
我摇头，让她看这崭新的正道神界与清明人间。
“是我们做到了。”
